“铜都”东川，采矿历史久远。相伴而生，污染也一直存在。“牛奶河”就是直接证据。
经过漫长焦灼的等待，东川区政府终于下定决心治理。在排污源头被截住后，小江水短时间内迅速变清。然而这一变化，沿岸村民并未触动分毫。多年来，河水时清时浑，他们早已司空见惯。“矿上上班水就白，矿上停工水就清。”至于近段时间矿上为何没上班？村民们给出这样的答案：“环保部门天天来查，还不是怕挨罚？”
检查能持续多久？小江能清几天？村民们似乎并不看好。面对被污染的土地，多数村民选择忍气吞声。但即便躲着浇地，尾矿水进入田地也是随时的事情。尾矿水像个赖子，赶不走、躲不掉，硬生生在田里耍起流氓。
一面是环保部门积极治污，另一面，对污染土地的恢复 工作 却并未及时展开。被污染的土地现状如何？种出的庄稼、瓜果食用后对人体有无损害？东川区农业局答不出。
“牛奶河”水清了，可它泡出的灰土地，却还在沉默和消极中等待。
小江水清了，村民没惊喜
进入4月以来，经过一系列整治，截住源头排污，“牛奶河”目前恢复了往昔风采。对于小江水的动态，何时清、何时浑，沿岸村民几乎都能第一时间留意到。
“水清了怕有小半个月了。”22日，洒海村头，发电站尾水排出的水泥槽口处，洒海村村民钱万真(音)赶着羊群从河滩经过。一头2个月大的小羊啃了几嘴绿草后，独自跑上水泥盖板，好奇地望着翻滚而出的发电站尾水。
“以前水脏时，连羊都不肯喝。”钱万真说，多年来这股水时不时地清过，“一选矿，水就白了。”村里大概有两百多亩土地受到影响，远望，土地灰蒙蒙的一片，“现在水清了，庄稼就可以用河水灌溉了。”
顺着河滩往上走，张大姐正在水田里插秧，她的手在水里搅一搅，水面瞬间变成白色。附近多块水田的田埂上，都堆积着石膏般发白的淤泥，张大姐说这是沉淀在田里的“矿泥巴”，最近这几年，每年新种庄稼时都要用背篓背一两次，家家户户如此。“不背种上的庄稼长不起来，甚至会死掉，减产起码百分之三四十。”即便如此，灰白的“矿泥巴”也背不干净，村民们都是直接把下层的土翻上来。“水清了我们就高兴，也担心过几天水又变白了，但是也没有办法。”
沿着河滩向上走，田间饮水灌溉的水源分分合合，最后从发电厂排尾水的水泥槽中引出。村民田孟乡说，发电尾水排出是清的，可以直接用来灌溉，但前几年矿企将尾矿水直接排在水泥槽中，殃及了农田。“最厚时，‘矿泥巴’有二三十公分。”田孟乡比划着。
这段时间水变清了，选矿厂没上班，“主要是环保的天天来查，他们还不是怕被罚。”田孟乡请来帮工的邻村一名姓何的村民说。
而距离洒海村两三公里的小兴村，土地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。由于前日山上刮矿的村民不小心堵了排向尾矿库的主管道，发白的尾矿水再次流下山来，淌进沟渠，漫进田地。一片正在收毛豆的地里，绿油油的毛豆叶下，土地表面已经板结。“这种严重的水是最近几年才有的，以前都是轻微的。我们天天看，都看习惯了。”一名姓刘的女子说，特别是小江里的水，“多少年都是时清时浑的，但大多时候还是浑的。这段时间变清了，我们也觉得奇怪。”
而在田地边，厚厚的矿渣如细尘土，有车经过就扬起一层。“这些都是跟着水来的，有时水太黏稠了，我们都是人工挖出来。”刘姓女子说，小兴村的毛豆一亩地产量从300-600公斤不等，“人家正常的都在600-700公斤，就是受水的影响。”
处罚进展
前日，昆明市环保局就对导致东川区小江流域受污染的5家主要排污企业做出的行政处罚举行听证会，对从投产至今未办理竣工验收手续，且私设暗管直排生产废水的3家企业，拟处以罚款50万元并责令关停的行政处罚。对于部分生产废水未经处理直排的2家公司，拟分别处以20万元和10万元罚款，责令停产整顿的行政处罚。目前，这3家企业已被移交公安机关继续展开调查。
区环保局：阻住源头、治好末端，小江就可清水长流
对于小江流域土地被污染，东川区环保局党总支书记荀启稳表示认同，“土壤板结肯定有，对土地、产量的影响也是有的。下游的土地比小兴村、洒海村更糟。”
荀启稳说，1999年以前，小江流域内的矿企尾矿水直排入河，是老污染源。“我们只有人审，没有技术的防范措施，前脚刚出去，后面就直排、偷排。”
对于小江治污，东川区环保局局长王杰云介绍，除了新出台的综合治理办法，环保局还对老污染源、不符合环保要求的企业直接切断生产用电，停工整改，环保验收达到标准后才能生产。区环保局也建立了24小时值班制度，随时对河水进行监测。
“区里面昨天开会还定了，如果是小的、散的、弱的(企业)，我们优扶一批、强制规范一批、整合淘汰关闭一批，主要针对没有能力建尾矿库的企业。”王杰云说，汤丹片区45家企业中，建好的有两个大的尾矿库，一个是小江收费站旁的金沙尾矿库，库容250万立方米，17家企业在使用；另一个是黄水箐尾矿库，库容147万立方米，5家企业在使用。还有16家企业有尾矿塘池，有3家是合建一个的，另外4家长期停产。
“现在我们正在建两个比较大的尾矿库，其中一个就在黄水箐尾矿库附近，已经征地1000多亩，库容2000万立方。这两个尾矿库总投资10亿，一个可以使用30年，另一个可以使用20年。”王局长说，尾矿库里的水不能外排，库容满了以后，目前计划的是进入二期或加高再筑。但尾矿库也是生产力。“我们要把库里的废渣固体化做成瓷砖等，进行二次利用，使它形成新的库容。”目前该技术已经成熟，但缺憾是成本太高。
尾矿库由政府出资扶持、企业出资为主建造。王杰云说，若二次利用，产生的效益还是归企业。
“现在整治想要达到的效果是让小江水常清。大白泥河上游有30多个洗沙场是国土部门批过的，现在区里面决定最起码整合到10个。”王杰云说，目前小江每年的治理经费是2000万，此外市政府、区政府各出200万作为对企业的治污奖励，只是细节还没定。
“只要一个月后小江综合治理办法印发实施，把源头阻住、末端治理好，就可以让清水长流。”
至于进入雨季尾矿库是否存在 安全 隐患，王杰云说，从立项开始，设计、建设到后期 安全 闭库，整个工程牵扯到发改委、环保、安监等十多个部门。尾矿库的建设安监部门做过 安全 评价，“像金沙这个大的尾矿库，东川必须要设计在八级以上防震。尾矿库使用期间到后期闭库， 安全 管理也由安监部门承担。”
区农业局：从未针对性地抽土样、测农产品
小江水变清了，流域内的土地污染怎样恢复？前日，记者来到东川区委宣传部，一名 工作 人员就此联系了东川区国土部门，得到的回复是国土部门不负责此问题。 工作 人员又联系了东川区农业局，农业局愿意接受采访。
东川区农业局副局长阮贞荣介绍，小江流域土地有12万亩，“基本上，直接用小江水灌溉的2万亩土地都受污染，肯定有影响。”阮贞荣说，尾矿水里大量的矿渣矿粉会使土地板结，影响土壤结构并减少肥力，对土地、产量都有影响。“污染不污染由环保局定，因为污染造成的损失，农户需要赔偿的向环保局提起申报。农业局的责任就是进行测产，确定污染造成的损失数量。”阮贞荣说，这两年测产少了，前几年比较多，但测产次数的准确数字农业局没有统计。
今年2月份，借由国家农产品产地土壤重金属污染防治普查，东川区以小江沿线为重点，取了200多个土样送到省里，目前还没有结果，“等结果出来，我们将根据土壤的污染程度，采取多种方式改善。有些可以让种植物吸收、有些可以改土，有些面积太大的，可以休耕一段时间，使其自然降解。”
本次具体取样 工作 由东川区土壤肥料 工作 站承担。东川区共取样215个，截至2月28日已完成第一批全区重金属污染土样采集任务61个，其中工矿周边耕地采集土样26个(水稻土样17个、蔬菜土样9个)、工矿区域质控点采集土样4个(水稻土样3个、果树土样1个)和污水灌溉水稻采集土样31个。
不过东川区土肥站站长堵川表示，215个土样并非针对用小江水直接灌溉的2万亩土地，而是针对小江流域12万亩土地做的一个平均水平取样，也就是说“污染太严重的土地并不在取样范围内。”
尽管阮贞荣一再表示“农业局对环境保护肩负着重要的一块，历来也比较重视”，但小江流域污染多年，区农业局并没有针对性地取过土样。阮贞荣称“我们只能化验土壤的养分、大量元素的含量，其他微量元素检测不出来。”区农业局每个月要检测100个农产品，但也只检测农药残留，并且只能检测农药超不超标，“具体也检测不出是什么成分超标。”至于小江流域农产品有没有污染，“我们也说不清楚。使用浑水、带矿渣的水浇出来的，肯定没有用清水浇出来的好。”
河水变白后，农业局是否主动去查看过土地、农产品状况？阮贞荣答：“我们天天在地里看，但也只是看外观。”农业局主要是做宣传 工作 ，“向田间地头的农户宣传环保意识、发展生态农业。”
土地都受污染了，向农户宣传环保有用吗？阮贞荣说，“主要还是一个意识，而不是说一宣传教育就要有什么办法，我们都没办法。”
小江流域污染多年，产出的作物食用后是否会对人体产生影响？东川区农业局检不出，阮贞荣说，目前他们也没有考虑过请上级单位或有资质的单位介入，“但小江的西瓜我们一直在吃，前几天我下去还吃呢。”(鲁岩琳)